youth

没有he的故事

年轻的母亲坐在窗台旁给小孩子讲故事，一个不算完美结局的故事。

“在一座巨大的花园里，有一株临着窗种的缅桂花……”母亲轻柔的嗓音缓缓流淌。

“缅桂花，是什么，是那一株吗”小孩子指着窗外绿植发问。

“宝贝儿，是的，那就是缅桂花”母亲将视线投向窗外，慈爱的拂了拂孩子的头发，

“嘘，宝贝乖一点，我们在讲故事”。

小孩偎在母亲的怀里禁了声。

这园子和漂亮屋子的所有者是一个矮个子的小女孩。春去秋来，冬迎夏至。女孩儿一天天长大，而窗前的缅桂花也在长高。

女孩儿长成了一个有着大眼睛，却依旧不高的漂亮女孩。而缅桂花的花期也会如约而至。

南方的冬天总是湿冷的。日头就那么挂在天上，不温不火的照在窗台上。

女孩儿伏在窗台上写信。缅桂花的垂下早已落尽叶子的枝干去辨认信封上的字迹。那字迹娟秀却有力。信封的那头，会有一个长发的北方姑娘坐在壁炉前，读那些个带着江南水汽的湿润文字。

“卿卿吾爱，见字如晤”

“展信佳”

一成不变的开头后面总会有说不完的话题。

厨房的猫打翻了侍女新煮的牛奶。

那只叫富贵的小哈巴儿狗因为贪图壁炉的暖意烧焦了背上的一撮毛。

阿姐今天带回来的男孩子拘谨的令人好笑。

学堂的先生抽背论语，背不出来的要被打手心的。

…………

零零碎碎，纸短情长。

有时候从北方寄来的书信里会有一个小瓶子，北方雪花的晶体早在千里旅途的颠簸中化成了半瓶清水。里面晃悠悠的荡着一小颗琉璃的星星。

而来自南方的书页里字里行间也总会夹杂着干花的香味儿，从玫瑰到海棠再到月桂。偶尔也会藏了一纸晒干的叶。

我从北方寄来雪，盼你南方送来花。

我不曾见过千里冰封的北国风光，你也从未感受过春暖花开的枝头烂漫。但我们相约，在缅桂花盛开的季节，我带你来看荼靡似雪的秀色江南，而你会陪我在草木萧疏的隆冬时节烹茶煮雪，细数星子。

“后来呢，那后来呢。”小孩子心焦，听不了故事半落，着急发问。

“后来呀，后来缅桂花开，姹紫嫣红。却再也不会有一封带着北方寒意的信件，拆开封口的火漆后，掉落下一颗浮沉的星子。”

小孩子不乐意了，她在抗议。

因为童话故事里告诉她，只要定下了约定的两个人就一定会见面，无论跋山涉水翻山越岭，终会有相逢的那一天，所有的故事结尾都会是happy ending，公主和王子会踩着钢琴进行曲的尾调踏入婚姻的殿堂，小王子也会找回他的那朵玫瑰留在他的星球上，善良的人也会在神灵的指引下找回失落的亲人。

一个没有以相逢结尾的故事又怎么会博得听者的喜爱呢。

可是啊，孩子，你要知道，生活终究不会是童话，王子和公主结了婚，也会面对生活里各种鸡毛蒜皮，零零碎碎。在没有其他玫瑰的星球上，小王子也会和他的玫瑰争吵，失落的亲人被找回后又该如何面对早已面目全非的家人。童话的意义只能是粉饰现实的龃龉，从而让人重拾面对生活的勇气，你不能永远活在童话的世界里，就像你得学会接受有些人只能是你人生的过客，有些貌似长久的金石之盟也只能是昙花一现。

母亲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这些话，能毫无顾忌地相信那些童话世界的时光总是弥足珍贵的，又何必急着提前催熟半开的花蕾呢。

母亲沉默片刻，将孩子抱起来，一哂:“好吧，你赢了，故事的结尾呢，在第一个缅桂花盛开的季节，她遇见了来自北方的风，一切都在如约而至，一切都在充满希望，她们一起看过南方的繁花似锦，也将一起去数北国的星子满天。——而我们，也该去吃饭啦，也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呢，会不会有你喜欢的绿豆糕呢……”

窗外，缅桂花的枝干粗壮，谁也不知道的是，在树的根部，埋藏了一个秘密。

我窖藏一罐北国的星子，也埋藏一纸不会实现的年少之约。

我知道你我此生相见之难，却也将你安之心底。我寄你百花齐放的馥郁芬芳，也望你珍重万千。

这将会是个完美的秋天，却是因为绿豆糕足够香甜可口。